【黑研】夏与蝉与风铃，以及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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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及时雨说来就来，把地面打湿后又迅速离开，留下干净的天空与炽热的太阳。农人们还在田里拔草，不时有虫子围着他们飞绕，不耐烦地一次又一次赶走它们，然后趁着空闲时间抬头，放眼过去，一片片油绿色如同泼洒开来的颜料晕染在山间，也染绿了眼瞳。
研磨跪在书桌上，结实的小腿绷紧了形成好看的曲线，发尾湿漉漉地搭在脖颈，一滴汗珠顺着脸庞流落，在下巴处凝住。细绳再一次从指间滑出，瓷制的风铃抖了抖，被柔软的手掌包裹得更紧，热气不断地涌进来与室内的冷气碰撞在一起，他举起手肘蹭了蹭快要流进眼睛里的汗水，继续努力。
“研磨——”
楼下有人在喊他，一片蝉声中，那声音显得沉稳好听。
“阿黑。”
这么小声楼下的人当然听不见，但看到嘴型的对方还是露出笑容，冲他挥挥手：“别弄了，让我来吧。”
黑尾利索地绑好死结，风铃垂下来，在这无风的日子里只能静静地待着，顺手关上窗，冷气慢慢填满空间，他干脆坐在桌上将视线投向盘腿坐着的研磨。
“喜欢这风铃吗？”
“喜欢啊，”研磨撩了一下发尾，“毕竟这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说这话时毫无情绪起伏，但黑尾还是心满意足的环起双手，“明明那时候还特意打电话给我说自己又不是女生为什么要送这么可爱的东西。”
研磨瞪了他一眼，金色的瞳仁里闪着微光，“我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这样的话。”
“是是。”黑尾冲研磨招手让他过来，后者不愿意地皱眉，在一片炙热的视线中慢吞吞走过来，这个高度只能勉强到黑尾的胸口，研磨任黑尾的双臂环住自己的脖子，用嘴唇亲吻脸颊。
“别粘过来，好热。”
“可是你还是粘过来了不是吗？”
话语梗在研磨的喉间，的确自己是知道黑尾会这样做才走过来的，耳边响起低沉的笑声，研磨在黑尾的一连串亲吻啃咬中闭上眼。胸膛在发热，闭眼后感官变得更加敏感，换气声，发丝与衣料的摩擦声，黑尾的体温，在这一刻全部被扩大。
“有没有想我？”黑尾一手抚上他的脸，一手将被冷气吹干了的发丝从脖颈处撩开。
“有吧。”研磨眯起眼，享受着他的爱抚。
“奶奶她想见你。”
研磨虽然很不愿意离开这个舒适的房间，可是难得趁着暑假回来，不出去走走就觉得很浪费了。
他先去屋后跟正在晾晒衣服的奶奶说一声，然后和黑尾一同走出去，其实黑尾的家并不远，只需走到下一个路口便到了。鞋底磨蹭着泥沙铺砌的小路，发出嚓嚓的声音，路边的野草又细又长，裸露出来的小腿不时会蹭到它们，酥酥痒痒的。
“走过来一点，”黑尾把他拉过来，缩短了彼此的距离，“还记得小时候和我去抓萤火虫的事吗？回到家后才发现你的小腿上全是细细的伤口，就是因为这些草。”
“那时候是夜晚，我没有注意到。”
“有一部分是我的错啦，我没有好好照顾你。”
研磨看向他，才发现黑尾又高了，自己必须把头仰得更高才能与他对视。从小就在乡村长大的孩子，经过长年的阳光与雨水的洗礼，身材变得高大结实，而研磨这种在城市里长大的人，每年回来都会被黑尾嘲笑一遍，说看上去就是个营养不良的城市boy，然后毫无疑问的被研磨追着打。
这次倒是没有说什么。研磨收回目光，“阿黑你家有装空调吗？”
“有啊，最近才装了。”黑尾朝墙壁上那个装有排气扇的机器努了努嘴，“不过奶奶很不喜欢呢，毕竟老一辈的思想比较保守。”
“嗯，我先去跟她问个好。”
“去吧。”
研磨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瞳仁里，黑尾沉下脸来，眼光锐利。
奶奶捞起浸在冰凉井水里的西瓜，黑尾负责把它切成两份，西瓜破开后流出淡红色的汁水，在木桌上形成小水坑。
研磨认真地勺着瓜肉，入口冰凉，甜甜的汁水滋润了喉咙，赶走身体的燥热，这与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镇西瓜是不同的，黑尾送了一大口瓜肉进嘴里，歪头看他：
“好吃吗？”
得到对方的点头后，他又说：“暑假有几天？”
“两个月。”研磨含着瓜肉说话，听起来含糊不清，但黑尾就是知道他的意思。
“喂，研磨....”
“阿黑你，下个暑假就要开始备考了吧，你打算考什么大学？”
“不知道....”黑尾低下头，盯着西瓜底部的一汪红水，“我连考不考大学都不知道，我怕我离开这里，他们就....”
“你老爹可是健朗得很，你就放心去考吧。”奶奶突然在里面很大声地喊，“上大学的钱我们黑尾家还是付得起的。”
“奶奶！”黑尾抱怨了一声，又笑了起来，“真是的，别偷听我们讲话啊！”
“好好我不听。”
研磨被奶奶的小孩子气逗笑了，嘴角不自觉地上挑，他把吃了一半的西瓜递给黑尾，自己伸直腿向后仰躺在木造的走廊上，这个角度能够看到被屋檐遮去一半的天空，天空并没有云，只有纯净的蓝色，视线偷偷挪到身边的人，翘起的黑发，沾了汁水的嘴唇，结实的手臂，直挺的脊背，他撑起半个身，回头看了看里面，发现没人后往前一扑抱住了他，额头用力地蹭了几下。
“唔？？”黑尾被这举动吓到，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但心中又想到研磨撒娇的机会难得，也就忍住了回抱的冲动。
“你的未来由你来选择，不需要听别人的。”
背后传来闷闷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在黑尾的心脏上。
“我的未来吗....”
蝉声代替了他拖长的尾音。
研磨就读的高中在东京，现在才高二，黑尾比他高一届，但是就读在小镇上的高中里，以黑尾的成绩，考上一所大学并不难。研磨猜不透黑尾的心，他到底在担忧什么。
为了这个问题，研磨彻夜未眠，他闭着眼，在脑海里反复地寻找答案，最终，他在晨光透进房间的时候醒了，头脑里像是填满了浆糊，思绪很不清晰。他推开窗户，早晨的山间有一层稀薄的水汽弥漫着，他深吸一口气，任带着水汽与新鲜空气袭入房间的风吹开他额间的头发。
明明起床气在前一刻还浓重得很，下一刻就随着凉风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说他最喜欢乡下了。他干脆坐在桌面上，拿起掌机专注地玩了起来。
蝉声，虫鸣，以及头顶的风铃声，都让他更加专注地投入到游戏中。
然后忘了苦恼的一切。
黑尾带他去溪涧抓鱼，卷至膝头的裤脚还是被冰凉的水花溅湿，几条小鱼贴着脚丫游过，一向冷静的研磨也耐不住了，催促起黑尾来：“它们游去你那里了，阿黑你快点抓住它们！”一人观察下命令，一人执行命令，凭着两人的配合，他们抓来的鱼儿填满了半个水桶。斑驳的树影投射下来，花了他们的身影。
“好累——”
研磨坐在大石头上， 双脚浸在水里，还不时踢起水花溅了黑尾一脸。
“今晚要来我家睡吗？”黑尾学着他的样子把脚伸进水里，然后踢起高高的水花，晶莹的水珠划过半空，重新滴落到水里，他看向研磨：“奶奶要做炸鱼给我们吃。”
“好啊。”研磨停顿了一下，又说，“话说回来，阿黑你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不等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会考上大学，要是我很喜欢这个专业，还会去考研，到时候就会很忙，忙到没时间回来。”
“嗯。”
“那么，那个时候的你在哪里？”研磨转过头来看他，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悲伤，“我想和你待在一起，不是指现在，是指未来。”
“我...”
研磨的眼睛似乎要把他看透，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黑尾别开脸，碎在溪水里的光芒映入漆黑的瞳仁里，像是投入了无底的深海里，再也无法看见光芒。
“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奶奶会担心的。”
黑尾站起来，拿起水桶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去看他：“快点过来，注意脚下。”
研磨没有说话，慢慢地跟上他的脚步。
夏夜总是延时降临，这时的天空还是亮的，完全没有要暗下来的欲望。厨房里亮起了灯，昏黄的光线填满不大的空间，奶奶把一条条裹了面粉的小鱼放进油锅，期间热油发出的滋滋声让研磨很不舒服，他再次退后了一步。黑尾在屋后摘菜，临走前还说要摘多一些，研磨不喜欢吃蔬菜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也因为知道这一点，他才要逼他吃多些。
“铁朗他啊，是个寂寞的孩子。”奶奶的侧脸隐在黯淡的光线里，让人看不清表情，“他就是太顾及周围的情况了，所以才总是忽略自己。”
研磨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很喜欢研磨呢，你肯定不知道，小的时候得知你要来我们家玩，他开心得睡不着觉，别人不知还以为他是要去春游呢。”
身后传来噗哧一声，奶奶也笑了，“他太过温柔了，总是迁就我们，有时候不禁会想，他是不是太过成熟了。”她用筷子轻轻地搅拌油锅里的炸鱼，“他迷茫，不仅是因为我们，还因为你，研磨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害怕有一天会失去你，而且这一天离他不远了。”
研磨错愕地抬眼，看到的只是奶奶模糊的背影。
“我、我去看看他。”
他慌张地离开，同款的风铃就挂在走廊的横梁上，发出清脆的叮叮声。
天色渐渐暗下来，研磨到屋后等黑尾，几只蚊子围着他转，甚至想要接近那可口的白皙肌肤，一只手挥过来，打断了它的飞行路线。
“怎么在这里？”黑尾抱着一堆新鲜的蔬菜走过来，扯出笑容，“要是我不回来，你岂不是一直在这里喂蚊子。”
“没关系的。”研磨摇摇头。
“奶奶跟你说了什么？”
“很平常的聊天。”他伸出双臂，不顾黑尾怀里的沾着泥土的蔬菜，抱住了他。
“怎、怎么了，你最近很奇怪啊。”
天边开始变成墨蓝色，一直延伸到中央，颜色也变得浅淡。
“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那么多人支持着你，鼓励着你，你只需往前走就好了。”
“我啊，在害怕，要是考不上大学，我就不能去东京见你，”黑尾叹了口气，“可是我不想一辈子都窝在这里，我想要去属于你的世界里走走。”
“别找借口了。”研磨瞪他，大大的金瞳里映出他惊讶的样子，“其实你就是害怕寂寞，害怕我会消失，可是别忘了，我现在就在这里。”
“所以你也不用害怕未来是否有我，因为我一直都在。”
他越说越小声，“绝对不会离开。”
“我明白了。”听见头顶传来释然的声音，研磨也松了口气，“对不起啊，让你们担心了那么久。”
“不过今晚研磨要吃完这些蔬菜哦。”
“拒绝。”
“啊？刚才温柔的研磨哪里去了？”
“跟着菜根一起腐烂了。”
“别说这么可怕的话啊。”
夜幕降临，预示着明天的来临。
看不见未来也没关系，有他的陪伴，你还能走很远很远。
